生产队的大院里,午休的人们在聚餐。
老秘书和大老张吵起来了。
老秘书五十岁左右,下巴上留着胡子。在葛家屯儿,他们这个年纪的男人,喜欢留胡子。
他嘴唇上边的胡子留得也不短,几乎要盖住了上嘴唇,像一撮杂草一样,杂草里潜伏着一张干瘪的嘴。
老秘书还爱好留长指甲。
又细又长的指甲,嵌在瘦骨嶙峋的十根手指上,一干农活儿,指甲里乌黑,比《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的梅师姐还拉风。
我的父亲有点小洁癖,他说一看见老秘书的指甲,就觉得眼珠子发麻。
我不知道老秘书叫什么名字,大家一直都叫他老秘书。
起初,我以为他在生产队上担任秘书一职。后来才知道,不是。
老秘书只是他的一个外号。
因为他喜欢读书看报,年深日久,有些词汇积累,平日里说话就喜欢甩词儿,胸无二两墨,偏爱拾人牙慧。
老秘书总喜欢表演啥叫“文绉绉的”。
他跟村里的粗人就是不同。
我柳明大哥跟郞大嘴打小一块儿光屁股长大,关系非常铁,算是知音。
老秘书说他们俩灵犀相通,他能说出“闻弦音而知雅意”这样的话,村里的粗人就只会说:“郞大嘴儿一撅屁股,柳明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生产队长郞孝林打趣老秘书,说他电线杆上挂暖瓶---水平不低。
“老秘书水平高”,这是大家一致的看法。
“有多高?”老秘书故意问。
“有五层楼那么高”
郞孝林调侃道:“以你的水平儿,足够在党中央国务院当个秘书”。
大家就开始叫他老秘书,他也不反感,欣然接受了。
众人围着桌子吃饭,只有大老张不动筷子,气呼呼地,腮帮子像蛤蟆一样鼓着。
她跟老秘书吵起来了,是因为分餐不公。
在生产队,最开始,是画匠给大伙儿分餐,后来村民们发现,每天画匠给自己盛得都比别人多,他们家人碗里的饭是最满的。
次数多了,有意见的人就多了。
队长郞孝林重新制定了规则,当天做饭的人,负责分餐,等于是大家伙儿轮流分餐。
结果是,赶上谁分餐的那天,谁的碗里就盛得最满,还是不如人意。
最后定下来,由老秘书负责分餐。
老秘书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大家伙儿监督。
“老秘书,你就欺负我一个寡妇!”不说话像哑巴,一开口像喇叭,大老张的嗓门儿震天响。
她从饭桌前站起来,冲着老秘书,叉着腰,大吼着,矬老婆高声。
“你无理取闹,你信口开河”
老秘书回应道,他一脸的反感,把词儿甩得,跟琼瑶小说似的。
大老张用手指着她的饭碗:
“一次两次的,我也不说啥,几次了?你心里明白,就我碗里的饭三天两头儿的比别人少!我不差那一口饭,我就争这个理儿!”
老秘书梗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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