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泉草原,地如其名,辽阔的原野上大小泉眼星罗棋布,周围往往伴生着沼泽地以及丰茂的草木,尤其在俱兰城东南接近雪山的山麓地带,冬暖夏凉,一直以来都是突厥可汗们的避暑之处。
唐军驻扎时期,曾在这片地区设立多个驿站,黑雉驿就是其中之一。
“等到炎暑一过,秋高气爽的季节,这里会遍布黑雉。我还是孩童之时,曾多次跟着父亲来围猎。”哥舒真金纵马扬鞭,难得一见面带笑容。
破旧的驿站外,安拂耽延拄杖招手。
“唔,萨宝,差点认不出你。”张朔笑着打招呼。原本宽衣长袍的粟特老商人如今一身劲装结束,精神矍铄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暮气。
黑袍女子朱邪余勒都思与安拂耽延并肩站着,手牵着从红石烽带来的小女孩。她换了一身粟特风俗的窄袖长袍,腰佩短刀,看上去干练利落,裹头的黑巾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将她面颊环包的黑纱帷帽。
“夫人。”张朔郑重道,“不知夫人身份尊贵,前番多有冒昧。”顺便给小女孩扮了个鬼脸,逗得小女孩“吃吃”直笑。
余勒都思点头致意,抬头之时,微风轻拂遮挡面部的黑帷,露出一角真容。
“此女真乃极品。”张朔身侧的鲍小禾看得呆了,舌尖轻舔嘴角,“姓鲍的自打十三岁开蒙至今,逛遍西域秦楼楚馆,汉女见过,胡女见过,哪怕是女昆仑奴也谈心过好几回,却从没见过这般明艳的。”
张朔提醒道:“别胡说,我们要拿回鱼符,此女或有大用。”
“啊,罪过,罪过......”
鲍小禾听了这话,赶紧闭上了嘴,装作若无其事,背过身去。
“这孩子还好吧?”
“嗯,我给蒲儿说,她的阿翁去了天堂,那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她问我怎么能找到阿翁,我说每当她安睡进入梦乡,就能见到阿翁。”余勒都思低头,细心地给女孩整理发辫,“她哭过,闹过,却是越来越好了。”
“夫人辛苦了。”张朔一想到当夜的凄惨情景,便忍不住叹息。
“不辛苦,应该的......”余勒都思幽幽说道。
安拂耽延抬头望着哥舒真金身后空荡荡的草原,疑问:“丹珠没来?”
哥舒真金道:“她回部落,父亲给了他足足千骑。一起行动不便,我和她约定相距五里分道并行,这样一旦有危险,她也能及时策应。”
“原来如此。”安拂耽延松了一口气,俄而重新皱眉,“据我所知,处半俟斤部拢共不过千帐,你父亲一次拨出千骑,这是将部中精锐都尽数交给了你兄妹二人啊。”
草原部落,一帐通常算作三到五口人,处半俟斤部并不大,人口约莫四五千,除却老弱妇孺,真正的控弦之士满打满算也就千余。
“是......”哥舒真金紧抿双唇,眉宇间略显忧愁。
“你父亲有魄力,看来这次是豁出去了。”安拂耽延叹道,“倘若不能借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将踏实力部的势力逐回俱兰城以北,处半俟斤部的日子,只会越过越难。”
哥舒真金握紧双拳,坚定道:“处半俟斤部绝不能再受欺负!”
安拂耽延道:“咳咳,昨夜踏实力人来得突然,我从神庙密道逃出,跟我出来的人不多,却个个都是骨干。”目光横移,落到了不远处的十余个伴当身上。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粟特人。
“葛逻禄依靠粟特人才能在七河之地站稳脚跟。可是脱斡里勒狡诈,库露真凶暴,都妄图将我粟特人踩在脚下,我要让他们明白,粟特人战胜敌人,从来靠的都不是刀剑。”安拂耽延身体颤动,白须乱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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