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得一点准备都没有。”只记得最后一次和她开诚布公地聊天时,她似乎铁了心要和秦晚绵较劲。

“既然大家都还在明州城,早晚是要打交道的,想必她也不会太排斥见到故人。”

鹿盼也考量过,当初把游蕊丝留在石府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就算避得了宓如岳,还会有章如岳、关如岳、马如岳……拖延只会让事情进展的速度变慢,但最后还是无可救药地朝那个既定的结局狂奔。

只是这个消息一旦被坐实,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不出所料,这个见面的机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几日后红蕖坊的人亲自找上门,说他们想订一批石府出品的肥皂供坊内众人使用。

开门做生意,没有拒绝的道理,鹿盼很爽快地答应了对方。

待到结尾款的日子,她更是亲自陪同万通镖局的趟子手去交的货。

对方的态度也挺和气,没有出现原本担心的刁难等情况,小童让鹿盼留下,说是有人在等她。她便让趟子手先走了。

自己则跟随小童往里走,这红蕖坊的豪华程度的确和近月楼不相伯仲。

绕了好长一段路,就在鹿盼怀疑自己一介路痴等会儿还能不能自己走出去的当口,终于站定在雅间门前。

移门推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背对着坐在窗边,听到有动静站起身转了过来。

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她语气甚是随意,“鹿姑娘,别来无恙啊。”

“游娘子,久别重逢,你身体可好透了?”乍听上去,这对话甚至有几分嘘寒问暖的温情。鹿盼在脑内预想过可能的各种狗血场景,不过万幸都没有发生。没有哭天抢地,没有互相指责,没有阴阳怪气。正常到她几乎怀疑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体貌相同的陌生人。

“劳您挂心,红蕖坊好吃好喝地供着我,还给找来最好的大夫医治,早已无碍了。”从前见她都是素衣淡妆,今日才知游蕊丝打扮起来丝毫不亚于秦晚绵。

甚至她的妆面比秦娘子更加服帖淡雅,衣着配饰也很有自己的审美和巧思。

“想来红蕖坊也不敢不尽心,是小可多虑了。”鹿盼暗暗腹诽,其实是谢忘忧比较挂心,毕竟是他的病人,才治了一半就不辞而别,作为医者实在有些不能与自己和解。

“红蕖坊自然是很好的,不过石府也待我不薄,我自是知恩图报的。”游蕊丝浅笑盈盈,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人,定会以为她深情款款在和老东家叙旧情呢,但鹿盼听来却有些毛骨悚然,知恩图报的反面就是睚眦必报。

虽然听游蕊丝的意思,并没有要与石府为难,但她入红蕖坊肯定不会是因为一时兴起或者贪图富贵那么简单,鹿盼寻思她特地把自己叫来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坏了她的事吗?

游蕊丝似乎是看出来她满脸狐疑,给她递了一杯茶过来,“是我怠慢了,竟然连口茶水都还没给你倒上。”

鹿盼接了过来,只觉人变得真快,短短半个多月未见,她仿佛已经重新活了一遭。

想来这背后定是经历了一番痛彻骨髓的磋磨。

“游娘子可需要我带什么话回去?”既然摸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鹿盼索性也懒得去探究了。

“诶,我便不能只是单纯想会会故人?难道在鹿姑娘心中蕊丝竟如此居心叵测?”她语气轻软,但用词却略嫌尖锐。

鹿盼闻言泛起轻微的不悦,游蕊丝的所作所为确有诸多不妥之处,可她此刻反而倒打一耙,显得像鹿盼小人之心,“既然如此,鹿某今日您也见过了,日后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不妨直说,先告辞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去近月楼的时候也是这般着急要回家吗?”果然,游蕊丝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鹿盼明白她就是想要和秦晚绵过不去,“我见你往日都是用过饭才回石府的,想来是那近月楼的菜色更对你的胃口。”

鹿盼不想再多作纠缠,看游蕊丝的意思,自己说再多恐怕也是对牛弹琴,“游娘子我是真的很忙,如今又多了两间客栈要管,实是分身乏术。鹿某不过是一介布衣,侥幸得石府赏识做了个门客,无意介入你与任何人的纷争。”

“我十分羡慕鹿姑娘,不会感情用事,可惜我就是这么爱钻牛角尖,钻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万望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你日后不要介意。”

“既自知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为何还要去做?好自为之方是正途。”鹿盼不想再等她回复了,直接推开移门大步朝外面走去。

只听游蕊丝在身后嘟囔了一句:“我心思阴暗,手段低贱,为人所不齿,但我不在乎。”伴随着几声凄厉古怪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游廊里听的人头皮发麻,鹿盼逃也似地一路狂奔。

仿佛有鬼魅在身后追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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