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不停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声音,扭动着肢体涕泪横流,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想说——只要能活命自己什么都愿意交代。
看来这俩不是硬骨头,岚粟不消上什么太过极端的手段,“若是配合一些便能少吃不少苦头,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了吧?”鹿盼俯下身去往前凑近了一截,唱着红脸和岚粟演双簧,那山匪看她面善以为是个好相与的,恨不得蹭过来往她脚底板上贴,只求她大人大量莫要把他们交给岚粟去折磨。
真可怜,看来在岚粟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已经吓破了胆。
想来也是,若是冲天火光里,走出来一个半边脸都被血浆覆盖的执剑少年,这画面谁看了不唤一声修罗恶鬼降世?
“先扔牢里罢,明日再审也不迟。”有丫鬟进来报说洗澡水已经备好了,岚粟冲她点点头,知道是鹿盼提前关照过了。他早就快受不了衣服被血浸透后死死贴在身体上的肤感,恨不得将它扒了了事。
他揪着那二人往地牢方向去了,想到等一下就可以沐浴洗去这一身臭烘烘的血泥,竟然开心地哼起了小曲,此举在夜间听来诡异非常,把那两个山匪吓得欲哭无泪。
鹿盼闻到空气里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吩咐丫鬟去叫几个人把地板上里里外外的血迹都拿抹布擦洗干净。
宓二被提前送回宓府候着去了,她此刻估计已经接到母亲。
绷紧的弦一旦松下来,困意就占据上峰。
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推搡自己,鹿盼很是不快,哪个没眼色的小丫头难道看不出你爷爷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吗?使了些力气将那手拍打下去,对方没料到她会出手突然吃痛,狠狠哎哟了一声。她此刻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用尽全力睁开眼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不是宓如许又是谁?
“刚刚下手重了,快抹一些这个。”她把怀里的薄荷膏递给她。
“别管我了……”宓如许有些支支吾吾,似是很为难的样子。
鹿盼又扫了一眼她身后不紧不慢跟进来的宓如岳,问道,“宓夫人呢?”
“我哥把娘带回府,但爹拦着不让进门,说她给宓府丢了大人,让回自己娘家待着去。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行吧,千辛万苦把人救回来,结果连门口都送不进去,宓老太太成烫手山芋了。
“在宓府门前僵持了好一阵,我娘见我爹仍不松口,闹着大半夜要去投湖,我只得让大哥把她捆了堵上嘴先丢在马车里。”宓如许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爹居然如此狠心,半点情分都不顾,实在叫人齿冷。
她此刻只觉得后怕,如果当初自己也跟了去,恐怕下场只会比她母亲更凄惨。
“你爹可有解释为何不肯接收?”鹿盼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此话一出,宓如岳突然来劲儿了,语气很是讥诮,“鹿姑娘聪明一世怎么会想不通这一点呢?山匪窝里过过一遭的女人,莫说我妹妹这样的妙龄女子了,饶是我娘一个老妇人,也不知道要被悠悠众口编排成什么样。要是准她进府,连累我们宓府上下跟着一道抬不起头,鹿姑娘救人之前可有想过这一章?”
好家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鹿盼心想。看来这好人果真难当。
她一时语塞,险些忽略了这是礼法森严的古代,宓府又是这样一处森森白骨垒起来的大宅院。
宓老夫人曾经对别人造过的孽都成了反插在自己心口上的回旋镖。
还真是苍天饶过谁。
“怎么办啊鹿盼,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去送死。”虽然宓如许并不欣赏这个古板刻薄的老娘,但她还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只有先想个法子安置她再从长计议了,“她可有什么皮外伤,检查过了吗?”
“我看过了,她好得很,那些山匪指着她换银子,故并未动她分毫。”宓二绞尽脑汁地回忆着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那便不需要去拜托谢忘忧了,鹿盼转念一想手里不是还有现成的500两银子嘛,刚才已经把自己垫进去的300两抽了出来。正好他们兄妹俩在这儿,干脆物归原主交到了宓二手上,“既有银子,怕他作甚,你爹一开始就不愿意凑赎金,指望他也是多余。你拿这些银钱在浴堂附近租一处别院,好生安顿你老娘便是了。”
鹿盼一提点倒启发了宓如许,是啊,她眼下浴堂的进账也很可观,养个老太太又有何难。
虽不比从前锦衣玉食,有一堆下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但今非昔比,能捡回来一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脸奢求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都是高门大户平日里不积德的报应。
“万一宓府的人过来找麻烦怎么办?”她瞻前顾后的老毛病又犯了。
鹿盼笑了笑,也不苛责,“他们如何会管,估计连你娘的名字都不会再提,只当没有这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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