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压趋于稳定的空寂,没有给叶子玉与刘老头同归于尽的机会。
浑身金漆,连眼球都被染成金色的空寂双手合十,原地消失,劲风将满地枯败的灰烬吹得漫天飞舞。
两位年龄加起来近两千岁的老人轰然对撞。
刘守、白衣女子衣袂翩跹,“癞蛤蟆”叶子玉直接被吹飞了出去。
直到此时,叶子玉才发现场间的肃杀气氛。
本以为是老友相聚,谁曾想却是仇人相杀。
大敌当前,受到侮辱的叶子玉不好再与老头计较,偷偷跑到刘守身边,“师兄,什么情况?”
刘守脸色凝重,眼中还有几分悲戚,“好好看,这是先生给我们上的最后一堂课。”
空寂燃烧本源灵力,本就油尽灯枯的刘一又何尝轻松?
当空寂一指点向刘一,后者身体慢慢虚化,以【彼岸】躲过,那落空的寂灭指直接将草甸炸出一个巨大坑洞。
气机旺盛之极,天地灵力皆为所用的空寂张狂大笑,“天下剑师的刘一,就只会靠着【天道馈赠】藏头露尾?”
气机衰败的刘一出现在师兄弟二人身边,看着刘守、叶子玉,有些欣慰道,“我一生有大半时间活在遗憾和悔恨之中,遗憾没有在一同躲雨的屋檐下表露心迹,悔恨没有在星垂之战中杀尽害她仇敌,所以自困小镇五百年,陪着她看了五百年的平淡风景,也算满足,更欣慰的是,在我大限将至时,有两位弟子为我送终。”
陷入癫狂的老僧笔直向着三人飞来,庞大的灵压竟是要将叶子玉压的跪倒在地,“既是师徒三人,那就一起死吧,去黄泉还有个伴!”
“聒噪!”刘一伸出右手接住空寂倾力一指,两人再次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只剩刘一一人。
面色苍白的刘一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已摇摇欲坠,被刘守和叶子玉一齐扶住。
老头嫌弃地推开满身泥泞地关门弟子,“别碰我,把袍子弄脏了。”
叶子玉???
这是什么话?现在是关心袍子脏不脏的时候么?
不等叶子玉辩驳,老头继续道,“刘守,你本是孤儿,我收你养你,给了你常人难以企及的机缘,待你有朝一日能够离开恒沙城,杀尽兰若寺之敌,报我养育之恩,不过分吧?”
刘守趴伏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必为先生报仇,愿来世还做先生弟子。”
老人却打断了刘守,孱弱道,“别酝酿了,快扶住为师。”
刘守只能赶忙起身扶住先生。
叶子玉心中悲伤,也准备跪下磕头,却被老人这句话直接弄得情绪都不连贯了。
等等,师兄的衣服也脏了,咋还区别对待呢?!
“叶子玉,和你师兄不一样,这些年来,你就像是为老父亲送终的孝子,家里的柴你劈的,家里的衾被和好酒好菜都是你送的,老头子无聊了也是你来解闷的,虽然我传你灵诀和剑式,但你并不亏欠我什么。”
“说起来,你替刘守行孝,他欠你的。”刘一气机愈发微弱,却不给二人插嘴机会,“我虽然也给了你灵世罕见的机缘,却将你推到了一个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深渊之中,有一天你与世为敌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怪我。”
叶子玉沉默道,“不会,我父亲告诉我们,世人皆有其命,如果接下机缘,却接不了挑战,只能说明我命不够硬。”
刘一笑道,“好一个世人皆有其命,叶峥那小子倒也有几分人生见地。”
远处忽然传来轰隆雷鸣声,一道无匹灵压由远及近,迅速靠近。
老头仿佛缓过劲来,推开刘守,淡淡道,“灵世大道万千,【天道馈赠】是一类,与生俱来的血脉神通是一类,各类灵术更是浩如星海,但追本溯源,不过是修灵者的意志具现。”
老头招了招手,慈祥笑道,“女娃娃,老头子这还藏有一剑,或许对你今后剑道有几分裨益,愿不愿意学?”
女子轻轻点头,抱拳道,“感谢老前辈,冬蝉定不辱没传剑之恩。”
对名为冬蝉的女子出奇和蔼的刘先生摆摆手,“不必勉强,能学几成是几成。”
“刘一受死!”一道如惊雷炸响的喝骂声响彻天地,一身金漆的空寂在天边出现。
老人说罢,继续将目光转向叶子玉,并在身前凝聚出一柄白色长剑,“你只需记住,无论何时人之神意,才是世间最强大的灵术、最锋锐的武器。”
空寂轰然坠地,老人轻盈挥剑。
“这一剑没有定式、无需心法,只需一念:剑前无人,苍天之上,仙人可斩。”
冬蝉眼眸骤然放出光彩,青丝飞扬,任由腰间剑鸣不止。
飞剑化作一道光影向西而去,身后风雨飘摇不止,身前目之所及风雨骤歇,身体堪比绝顶灵器的空寂,甚至没有一丝抵抗和挣扎,就化作点点荧光,被瞬间抹杀。
冬蝉望向那道雨夜流星,心神往之。
一剑祭出的刘一身形复归佝偻,笑问,“斩仙一剑,学会了么。”
冬蝉再次抱拳,“学得会。”
“很好!”刘一大笑,此时小镇里的一处灵力波动快速减弱,如风中之烛一吹而熄。
老人看向叶子玉,突然露出一丝悲伤之意,在他额头轻点一下,“今后的路自己走,累了就歇,疼了就喊,举目无亲时,多心疼一下自己。”
叶子玉心中一紧,喉咙干涩地说不出一个字来,仿佛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与自己错过,或者是人。
老人就此消散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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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平行的雨夜流星从星垂州上空划过。
玉京城中轴地的一栋高耸阁楼上,顶层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大厅,玉石地板上铺展着巨大的东土唐国九州地图,上面有着数以千万计的光点,有的大如拇指,有的小如芝麻,宛如一幅倒挂的璀璨星河。只是越靠近地图中心,大的光点就愈发密集。
此刻地图西南处,忽然出现两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将其他光点映照的黯淡无光。
不过两个光团只出现片刻后,突然一个光团轻轻跳动,整幅地图的千万光点也为之颤抖,随即整个璀璨地图陷入黑暗。
一位盘坐闭目的年迈老者忽然睁眼,随后露出淡淡笑意,掏出信符,“刘一陨落。”
月明星稀的海滩,海风驱赶着潮水,不停拍打着那座灯塔,在嶙峋礁石上散成漫天碎玉。
灯塔顶端,一个中年男子看着脸盆大小的信符,上面“刘一陨落”四字缓缓消散。
留着精干短发的男子有些惋惜,还有些如释重负,抬头遥望天边明月,眼中涌出一抹急切。
“发财,碰!”男子身后传来玉石碰撞声。
男子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冲着房内大吼道,“一群不务正业的王八犊子,现在开工!”
白剑如同一道流萤在高空划过,未溅起丝毫涟漪。
在即将进入中廷地界时,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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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西域最大的荒漠—般若荒漠,月明星稀、有风无雨,放眼望去只剩贫瘠砂石起伏不定,月光洒落其间仿佛镀上一片银辉。
一处被风鸣石环绕的平坦地面,一个和尚与一个须发皆赤的粗犷男子相对而坐,两人之间升起一道篝火,火焰炙烤着野兔肉,脂油滴落发出滋滋声响。
一座银色的沙丘安静匍匐在两人身边,仔细看去竟是一头有着银色皮毛的凶狼,在般若荒漠盘踞一方,被过往商旅称为“银月狼王”的凶兽在二人面前乖巧异常,嗜血眼眸中遍布恐惧,庞大身躯微微颤栗。
和尚身材高大,纵使顶着个锃亮光头,也难掩眉目的清秀俊俏,“距离【山巅之奕】还有数年,不知拓跋施主早早来西域所谓何事?”
“只是提前看看珞珈山上的巍峨雄奇,不过我拓跋赤何德何能,敢劳烦戒律院首座空笃大师座下首席弟子无忧师傅亲自接待。”头顶红发如火焰在夜风中摇曳,拓跋赤笑着问道。
佛号无忧的俊俏和尚双手合十,“拓跋施主灵修超群,自进阶真灵以来便有“比肩刘守”说法,莫说小僧,就是师尊亲至也当得起。”
同出北荒的拓跋赤摇头失笑,“比肩刘守?你们对刘城主的实力一无所知。”
说着,拓跋赤便抛给无忧一壶北荒特产烈酒,无忧眼前一亮,作为兰若寺内核心传人,最有可能接任空笃大师戒律院首座之位的无忧和尚,竟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擦擦口水,“本想与拓跋施主客套一番,没想到拓跋施主竟带着北荒烈酒,以施主您草原狼王的身份,想必不会是些掺水货色,这酒戒小僧说不得要好好破他一破!”说完,无忧和尚便仰头痛饮起来。
拓跋赤更是豪放,竟是一口干掉了一整壶烈酒,“千年以降,中廷三教就流传着\u0027五灵齐出,殃祸之兆\u0027的谶语,如今五灵已出其四,分别是我、刘守、中廷太一潘俊峰和你们兰若寺的无虑,只待木灵现世,我倒要看看那群中廷杂毛的谶语到底会不会灵验!”
无忧乐呵呵地听着,仿佛天塌了都不能让他有丝毫忧虑。
“我也不瞒你这酒肉和尚,我对【山巅之奕】毫无兴趣,此次西来只为称量一下中廷三教几位神冠的斤两,若是对上中廷那群杂毛,自不会说上半句废话。”
两人对一见面就俯首在地的银狼视若无睹,喝着北荒特产烈酒,好不快活。
“大漠月夜有炊烟,正是酩酊好时节。”无忧滋溜一口美酒,乐呵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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