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极度悲伤之中,却依然能够理智思考,是棵好苗子,江河暗暗想到。

“应该不是,许天宇虽然为人狠辣,但从小有他父亲的庇护,所以一贯横行无忌、直来直往,以他的性格会派人当面杀掉你的亲人,不会暗中刺杀。”江河分析道。

叶子玉不置一语,不等江河说出节哀顺变的安慰言语,“江叔,能否让我和父亲两人呆会儿。”

黑暗里,叶峥手下泥土中,一个“兰”字若隐若现,只因光线黑暗被人忽视。

江河点点头,带人走出叶府,并吩咐副将留下两人看守。

叶府庭院寂静无声。

作为严厉父亲,叶峥曾教导叶子玉兄弟二人:孩童才会随处哭泣,男人只在双亲前悲伤。

紧紧抓住竹篓的双手和双肩剧烈颤动。

叶子玉轻声问道,“叶大将军,现在我可以哭了么?”

深夜里,叶府传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叶子玉抱住父亲的尸体,泪流满面。

弟弟叶飞羽,青梅杜青梅,先生刘一,父亲叶峥,那些离开的人们啊!

人生总是相逢少,奈何别离处处生。

生于此长于此的叶子玉,终于被这个小镇狠狠抛离!

……

惠及多人的灵潮,在那一场清冷夜雨后,消散殆尽。

柳刀营在接到军部要封禁小镇的密令后,便开始驱赶小镇滞留人员。

赶潮人经过大半年的寂寞苦修,虽然受益匪浅,却早已按耐不住,各自接到家中信笺后,一刻不停地离开小镇。

满府挂白的叶宅,在小镇这种满载而归的欢快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即将返程的顾长歌和徐图之,衣着肃穆,去叶府祭拜,并让叶子玉离开小镇后,去星垂首府找他们。

随后张青云与王俏也前来祭拜,也在当日离开小镇。

家中灵堂和后事皆由江河一手操办,江河率柳刀营百余将士前来祭奠,并告诉他若想查明真相,可以加入柳刀营,届时可借助军中势力探查。

叶子玉应承下来,答应处理完后事便去星垂军报到。

赶潮人一夜散尽,马头镇又回到行尸之乱后的凄冷寂静。

只剩下各自守灵的叶子玉、刘守,还有参悟剑道的那只冬蝉。

守灵七日,一身素色长袍的刘守到府祭拜,并与叶子玉一同将添坟、立碑之事置办妥帖。

临走之前刘守问师弟,是否愿意与他去恒沙城。

“先生临行前说过我们师兄弟各有境遇,有机会再去叨扰师兄。”叶子玉摇头拒绝。

刘守也不强求,离开小镇当天,军部少校钟玉已恭候多时,就此踏上万里返程。

在收拾叶峥遗物的时候,叶子玉发现了一封叶峥写给自己的信,那是一封行尸之乱就该给他的信。

“老大,我本是星垂州芳草郡中一个小家族的庶子,多年前被遴选进入皇宫担任禁卫军,后来与你母亲相识,阴差阳错便有了你,那段时间,有心攀附于她的人也暗中提携叶家,慢慢让这个小家族在星垂首府站稳了脚跟。”

受多年军戎生涯影响,叶峥言语干净利落,倒未说出“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这种废话。

“可我与你母亲毕竟相差太过悬殊,我们之间的意外,一直被她视作奇耻大辱,她对你冷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痛恨我,你不必太过挂怀。”

“如我所料不错,这座小镇像肉中刺一般插在帝国西南整整五百年,待机缘散尽,军部肯定会暗中拔掉这根刺,至于是通过一场山匪劫掠,还是一场山洪过境,我无从得知。”

“来马头镇之前,军部曾与我签订了秘密契约,除了每年前往玉京述职,一概不得离开马头镇,只有等小镇毁灭之时,若是我们父子能够活下来,才会恢复自由之身,我曾多次想过带你们兄弟俩偷偷离开马头镇,但是这辈子咱们父子三人就只能过着隐居埋名的生活。”

看着父亲以往未曾说过的秘辛,叶子玉陷入沉默。

“所以我只有将城防军经营成铁桶一块,才能在小镇遇到灭顶之灾时,增加你们兄弟俩活下去的可能性。”

“她偏爱小羽,在这场灾难里必会保他周全,若老大你能活着走出小镇,就去星垂首府,找到叶家三叔,他是我的胞弟,也是你的亲叔叔,给你安排一份差事,找一个贤淑女子,结婚生子。”

“待我死后,就与城防军的兄弟们葬在一起,有朝一日,带着飞羽回来祭拜一下老子。”

“叶大将军真是个大老粗,写得啰哩啰嗦,字也不咋地。”一边读信,叶子玉一边抱怨,最后却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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