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是冷的,哈气成冰。但是艳阳高照,长空万里无风无云,天空湛蓝的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嵌着明晃晃鹅卵大的一轮太阳。

就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杜宣和成王一起回到了幽州城。

城墙高耸,城脚下背阴处,阳光不及的地方,堆积的积雪沾染着风沙融成了蜂窝的样子,脏兮兮的白。杜宣抬起头来,刺目的阳光下,城头上飘扬的都是大辽的狼旗,心里一叹,苦若黄连。

本来按着计划,丁义贞拿下定州,杜宣就带兵南进,以樊城大火为号,偷袭禁军大营。没承想丁义贞死在了定州,成王破城南下直逼杜宣。而另一路辽军由完颜库布带领,竟然偷偷绕过定州抄小路直逼樊城。沿途走的迅捷机警,甚至为了掩盖行踪,连屠了数处村落,鸡犬不留,在樊城举火之前控制了周丛部。杜宣至此无力回天,乖乖的做了辽军的附庸。直到此时,杜宣才发现,定州董潼和卢希章,护住的不光是大燕国小朝廷,还有自己的一腔野望。而自己所有的雄心壮志和机巧钻营,都在定州城破之时,灰飞烟灭,毁于一旦。

杜宣的几十万大军被编入完颜库布麾下南进,自己则成了大辽成王的傀儡,眼看着成王在前面耀武扬威的进城,杜宣一声不敢吭,默默的骑马走在成王身后,心里在滴血。而孙重也跟在成王队伍里,面色苍白,裹着厚厚的斗篷,大病未愈的样子。

孙重心思缜密,在辽军三路分进之前,就意识到成王的图谋。自己竟然成了成王屠戮中原的帮凶,而杜宣则是大辽的跳板。孙重虽然也想荣华富贵,但是还是惊惧史笔如刀,思前想后,大局已定,神仙难翻,索性找了点巴豆毒草把自己撂倒在床,脱身事外。但是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难逃骂名了。

成王穿着裘衣走在队伍前面,道路两厢列队是自己的辽军,还有被赶出了跪在地上欢迎的汉民。成王当然知道这些跪在尘埃里的汉民心怀愤恨和恐惧,身后的杜宣和孙重也是满腹幽怨,但是作为征服者,成王一点也不在乎。手握十万铁骑就可以藐视中原百万大军,成王心里满是万丈豪情,一如那长空万里。

“杜将军,”成王突然驻马回头看着杜宣:“这幽州城是你多年经营之城,当日小的们破城虽然顺畅,也不免落个刀兵相见。我看城南处烧了不少民居铺落,倒是对不住了,哈哈哈。”

杜宣拱手,嘴里嘟哝几句,自己也不知道在说啥。成王却并不在意,转身长笑道:“不过这小小的幽州城,倒是容不下你杜大将军了。不日我家儿郎必破开封,我毁了你的幽州一角,就还你一个开封都城,送杜将军登基做中原皇帝,哈哈哈哈。”

杜宣脸臊的像猪肝,看着周围趴在土里,瑟瑟发抖的汉民,以及挺胸拔背,站立如松的辽军,索性闭着嘴,一声不吭。

不一时,队伍走到了幽州节度使府,杜宣眼见原自己府里的管家丫鬟都在门口迎接,孙重的家人也在。虽然众人依旧衣着光鲜,却是面色沉重,笑容勉强,心里一叹,暗道:“果然是嗟来之食,不知其味也。杜宣啊杜宣,一世英名,可叹聚九州之铁,难铸此错。”

成王却是饶有兴致,对于杜宣等人的心怀鬼胎浑然不觉,下马看了看府门笑道:“杜大人,你回家了。”

杜宣咧嘴苦笑了一下,下马看时,除了自己府里原有的老人,身材胖胖的钱时中带着十几个大燕国的官员竟然也在府门口垂手而立,不由的一愣,快步向前,问道:“钱大人,你也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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