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初春的清晨微微透着寒意,太阳已从地平线悄悄爬起,整个汴京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黄晕中。

夜市寻欢作乐的人们三两成群还未完全散去,早市店铺的木门已响着叽呀声被推开。街角的茶肆、早食、洗面水铺子开始有人络绎不绝的进入。招呼声、喝卖声、沏茶的吁吁声、瓷杯碰撞的清脆声,都与水雾一起被晨风吹散,好一副太平光景。

张修如往常一般站在国子监门口的台阶上和侍卫禁军们打趣聊天,他总是在开门前半个时辰左右,在此等待师傅的车驾。

过了二刻许,便听见“得得”细碎的马蹄声,张修下阶望去,只见一辆织锦紫盖棕车远远驶来。

这车由四匹神俊的白马牵引,车顶坠着青色流苏,又装饰以金銮银雕玉玦,一路叮当作响,沿途百姓隔得远远的纷纷左右避让。

张修呆呆地看着那车由远及近,他从未见过这般豪华的车驾。

这...难道是官家来巡视国子监了?他摆弄着衣襟和发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还未等他思虑周全,车驾已行到他身前,珠帘卷起,一位清丽无匹的白衣少女弯腰敛裾下车。

张修脸上一僵,慢了半拍才躬身作揖道:“先.....先生晨安。”

少女细细瞄了一眼张修的脸,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便拾阶向大门走去。张修紧张地垂首跟在她身后两步开外,亦步亦趋。

禁军侍卫们看见车驾,就已将大门早早打开,待少女走近,全都形容严肃,整齐划一的向她按刀躬身行礼。

好家伙.....感情今日之前的一个多月你们合起伙来诓我。

他低着头恨恨地向左右军士们投去不满的眼神,却见他们个个目不斜视压根不理睬自己。

少女领着张修一路来到书房。少女如往常一般,进屋先点起一炉迦南香。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她背对着张修,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发了好一会呆,才坐回主位。

张修关上门之后,便低头驻足在她案前等她发话。

尴尬的气氛就如熏香一样萦绕在书房的空气中。

“昨日....谢谢先生。”

终于,张修抬头看向少女主动打破了沉默。

“嗯,你坐吧。”少女似乎松了口气,语气颇为萧索。

张修只是看着她,并没挪动脚步。

少女仰头,微微蹙眉道:“你是想说我前日行事太过残忍?”

张修摇了摇头:“弟子不是这个意思。王彦进这样的人自是死不足惜。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毕竟是弟子与他之间的恩怨,结果却连累了先生弄出这么大阵仗,弟子实在于心有愧。”

少女微微一愣,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嘴角却勾着一丝讽刺:“是不是昨天军巡司的人对你太客气让你产生了幻觉。军巡司狱每岁瘐死之人不下七八百,像你这样被交待要特别照顾的,再过两天你以为还有命在么?”

“我....”张修这才发现是自己想简单了,红着脸半晌默不作声。

“对了,先生,昨天那个叫周艮的军巡使要我把这份卷宗带给您。”他突然想起这件事,于是从怀中取出信封递给少女。

少女只微微扫了一眼,苦笑着摇头道:“你被骗了。我哪需要看什么卷宗?”

张修猛然醒悟,她的身份压根就与政务绝缘,哪会有衙门给她审阅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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