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健殷忙着摸黑回城了。
来的时候很狼狈,走的时候也是灰头土脸,且带了一脑门的问号,愣是没把眼前的刘宸,跟那个传闻中的响马头目刘七联系在一起。
“活见鬼。”
卢健殷快到城墙边,回头瞅一眼,发现没官军追来,才敢抱怨一句。
老吴道:“东主老爷,这算是谈成,还是没谈成?”
“与你何干?”卢健殷道,“你的料子和鞋,那是煮熟的鸭子也飞了。事没办成,那些个官绅也不会给我,你也收不着。”
“啊?俺是冒着杀头……”
“你现在被杀头了吗?心里有点数,只是跟本老爷出来走一趟,看把你能耐的。”
……
……
城内。
一处会馆内,老远就能看到黄州城北的城门楼。
一众官绅家族代表,正齐聚在一起,等待卢健殷回来,给出谈判结果。
在天黑之后,仍没见人回来,这头只能派人出去打听情况,却因为街路很乱,需要有官差衙役相助,他们的人才能靠近城墙。
“又被讹了六钱银子。算在谁头上?”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圆脸男子进来,环顾一圈,没人应声。
男子道:“一问一个不吱声。还说在赎青苗的事情上共进退,我看也别等了,那姓卢的十有八九是回不来,各回各家吧。”
“别啊。”
旁边走出个身材有些佝偻的老者,说道,“咱这些人都在这等一下晌,还在乎这一会吗?听说官府给放行不长时候。”
有人道:“不会先被官府的给扣了吧?现在出城,没官府的文牒,都会以通匪论处,衙门里已被押了不少人。”
有人不满道:“衙门就是变着法掏咱的荷包。”
“当官的,还不如当贼的呢。”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但内心却无比认同。
所有人也都很识趣,也不问这一句是谁说的,就当是有人抱不平,把众人的心里话讲出口。
老者道:“卢员外也是个好人,是替咱出城跟贼寇周旋的,这会没回来,怕是被贼给扣了。若真是如此,明日再抽个签,决定谁去赎人。”
“……”
在场一堆人无语。
派了个先遣人员过去,结果人被扣押,就要再派人去赎?
前仆后继无穷尽?
贼人只等着扣人等人赎,就能坐地发财?
“我说孙举人,您老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挂靠您府上的田地那么多,您可是咱黄州府的纳粮大户,抽签的时候您自己躲得比谁都远,感情是让我们这些人出城赴死?”
马上就有人出来抗议。
孙举人道:“老朽这把老骨头,就算想去,能去得成吗?你们懂不懂什么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你去不了,让你后辈子侄去,哪怕是找个管家、掌柜的去,也好过在这里撇风凉话。”
孙举人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指着门口的圆脸汉子道:“那个谁,回头你去孙府,这六钱银子我给你出了。”
“您别回头,现在就出!”
随后圆脸汉子和孙举人为了几时出这六钱银子,又争论起来。
……
……
商馆内很乱。
众人七嘴八舌,难形成一致意见。
却是门口突然安静下来,见知府衙门的幕宾陈留,在几名衙差的护送下进到商馆内。
“人呢?还没回?”
陈留从旁边人手上接过个灯笼,提起来先照亮面红脖子粗孙举人的脸,道:“哎呦,这不是孙老教谕?您老在此作甚?”
孙举人曾当过一任地方县学教谕,本身是个铁公鸡,在城里也是以一毛不拔而闻名。
“这不是也在此等消息?赎青苗的事,官府怎说?不给减免一下赋税,或是从府库掏点银子填补一下?”
孙举人替在场的人质问陈留。
他毕竟是举人,社会地位很高。
一般的大户人家,也是不敢跟知府衙门的师爷争讲。
陈留笑道:“你们赎的是自家青苗,与衙门何干?衙门给你们行方便,已算是仁至义尽。”
孙举人冷笑道:“我们缴纳了赎青苗的银子,流寇走了,官府套脖子的上吊绳松开,你敢说此事与衙门无关?再者说,青苗被毁,秋粮纳不上去,官府如何与朝廷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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