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感觉如何?”
听过几次的清甜女声传入耳中,但我缺乏回答的欲望,索性缄口不言。
我转头看向窗外。明净的阳光透过澄澈的玻璃,落到干净的木质窗框上,更远处是婆娑的树影,青色草皮上的圆形光斑轻轻摇曳。
这里是一处位于山间的疗养院。在那场虫疫结束后,我奄奄一息的残躯被赶来救援的人员发现,我因此侥幸获救。
在修复了我的身躯后,教会方面的人把我送到了这里。
“你需要休息。”他们如此告诉我。
或许他们说的没错。但是,我并不怎么在乎这件事。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转过头,看向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护工。她看上去很年轻,或许才从业不久,因而也缺乏处理相关情况的经验。
她支支吾吾地说了什么,大意还是那一套:让我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看到她的那副样子,我的确不太好为难她。但是我也知道,这里的人顾忌提起的那个话题。
——除了我之外,守夜者的所有同僚都牺牲在了那场虫疫中。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哪怕仅仅是看到他们的眼神,也能将这件事料到大概——当这里的护工看到我时,他们的眼神往往会变得颇为复杂:同情、尊敬、哀叹,或许还有那么些许的无奈。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有时会对着镜子发问。
“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
但镜中人永远都以铁一般的沉默回应。
这也自然,因为他不过是我的影子,但倘若我自身都无法给出答案,他又如何开口回答?
为什么是我活了下来?
每当思考这个问题时,我都会竭力发掘自身的记忆,试图在浩如烟海的信息碎片中寻找些许的灵光。
在记忆中,我与怪人化的守夜者前队长殊死战斗,最终成功阻止那尊异神的降临。但我清晰地记得,自己的能力远非记忆中那般强大,更不可能只身一人阻止那尊异神的降临。
事实上,这一段记忆总给我似是似非的感觉,就好像在那段时间里,操纵我身躯的并非是我,而是某个附身在这句身躯上的另一个某人。
“从幻梦境中留下的痕迹来看,阻止了蠕行者降临的无疑是你。”那位来自圣堂的预言者曾来看望过我一次,当时,他如此断言,“是你阻止了这场灾难。”
“——庄吾,你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但是,面对他的称赞,我只感到茫然。
英雄......就凭我吗?
“打扰一下,”我转过头,对那个似乎仍然无所适从的护工说道,“如果可以,今天我想出去一趟。”
“诶?”
“不过是去扫墓罢了。”我淡淡地问道,“应该可以吧?”
护工神色有些紧张地拿起台式电话,大概半分钟后,她转头看向我,“可以,不过好像有位先生找你。”
我怔了怔,随即接过电话。
“庄吾,”当听清电话中的那个声音时,我下意识地睁大双眼:因为这无疑是那位圣堂的预言者的声音。
“是我,”我点了点头。
“倘若你要暂时离开疗养院,那么,不妨看看我留下的那封信。”这位长者在电话的另一端说到,“那封信寄放在疗养院的置物柜中,那里的护工会告诉你它的位置。”
“我明白了。”尽管不知道那封信中留有什么内容,但我仍旧点头应道。
“谢了。”当放下电话后,我对她点了点头,而后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二行抽屉。
一块银色金属碎片静静地卧于其中。
我在花店中买了一束栀子,而后乘坐公交去往墓园。路灯自窗外飞速掠过,我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的景观,思绪逐渐落在了那块金属碎片上。
银色的、形状如枭般的银色面具——据他们所说,那应当是我这次任务所佩戴的面具。然而,在我被发现时,那副守夜者的制式面具已经残破的看不出形状,只留下散落一地的金属碎片
我抬起手指,向着腰间按下,隔着腰包的外层,金属的坚硬触感自指尖鲜明地传来:这块碎片同样是那副面具的一部分,似乎在失去意识时,我也紧紧攥着这块冰凉的金属。
或许在潜意识中,我对这块碎片颇为重视也说不定。
但直到今天之前,那块碎片都被我遗忘于抽屉之中。只是,当下定决心决去墓园时,我近乎下意识地将它拿了出来。
在这样一块碎片上,我所无意识寻求的,究竟是一个疑问,亦或是一个答案?
我摇了摇头:现在,我暂且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我将那封预言者留下的信自腰包中抽出。信封后的信纸素净洁白,在最底部印着银色的、形如十字的信戳:那是圣堂内部的信件才会有的标志。
当展开信件后,映入眼中的第一句话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那并非问候,亦非寒暄,仅仅是一个简单到有些过分的问题。
「你认为,何为末日?」
我略有些茫然地读着这封信,将其中字句中的信息逐条放入自己的颅腔中:普罗米修斯程序与执行者,末日因素与调遣......随着信件中的叙述,一个复杂而庞大的网络在文字中铺展开来。
或许这是我少有的惊讶时刻也说不定——信中所言实在是太过离奇,倘若不是上面印着教会的信戳,或许我也会将其视作荒诞的无稽之谈。
当看完这一切时,我明白了自己的记忆为何异常,也明白了拯救了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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