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您看得到的,看得到的,您不是说过,等瑶瑶出嫁的时候要让整个洛阳城的海棠都开放,来为瑶瑶送嫁,这是您说的!”司马瑶紧紧抱着司马炎不松手,生怕一不留神,自己的皇爷爷就溜走了。
“哈哈,我们瑶瑶出嫁的时候,怎么能只有海棠呢?皇爷爷要让所有花都为瑶瑶送嫁!”
司马炎安慰着司马瑶:“唉,可是,皇爷爷等不到那天了……瑶瑶,听爷爷说。”司马炎止住了要开口的司马瑶,他说:“今日,皇爷爷要跟你们说的是关乎我大晋国运的大事!皇爷爷知道,你们的父亲是庸才,甚至可以说是蠢才!原本朕是十分担心的,直到你们两个出生,还有古瞬的谶语,皇爷爷知道,大晋是有希望的,皇爷爷这一生做了很多荒唐事,但是现在弥补也来不及了,你们虽然还小,但是有田夫子教导你们,皇爷爷不担心,除了这还有,皇爷爷有两队暗卫,一曰望舒,一曰羲和,这两对暗卫各有两千人,都是最忠诚的死士,而且,他们是一批接一批的自己选拔,自己训练,他们的忠诚你们不用担心,而且,这世上知道这些暗卫存在的人不超过五人,这是皇爷爷留给你们的王牌,皇爷爷已经下令于他们,从今日起,这两对暗卫只听你二人之命,等皇爷爷走了以后,他们的领头人会来找你们,记得了吗?”司马炎说完这么多话,已经筋疲力竭,无力开口,只是挥手示意二人下去。
司马瑶与司马遹刚走出殿门,司马瑶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司马瑶定睛一看,是司马衷,司马瑶推开他就跑,司马遹也只好追了上去,司马衷一人愣在原地,好半天反应过来,问身旁的小随从:“瑶瑶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随从只好说:“不是的,太子殿下,郡主从小都未与您见过面,您刚才定是吓着她了。”
司马衷一脸懊悔地挠了挠头,想要追上去,又怕再吓到司马瑶,而在原地踌躇不安。这时,福公公走了出来,宣称奉皇上旨意,遣众大臣出宫,又宣了太子觐见。后来,太子进去没一会儿,宫中就传出了皇上又晕倒了的消息,明白人都知道,皇上怕是又被太子给气着了。
司马瑶也是回宫后才知道这个消息,在一想到刚才被司马衷给抱住了的场景,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脸的气愤与无奈。既气司马衷的痴笨,又无奈于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嵇逍一进门就看见司马瑶这么一脸拧巴的表情,也没说话,只是走到一边为司马瑶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司马瑶接过茶,看着嵇逍问:“你与你父亲见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像这种与亲人相会的机会可不多!”
嵇逍笑着说:“本也就没什么说的,左不过就是唠唠家长里短。”
“哦?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吗?”司马瑶好奇地问道。
嵇逍也想着逗司马瑶开心,所以把自己能想起的在民间的趣事都讲了一遍,看着司马瑶的心情慢慢变好,嵇逍也十分开心,但不过一会儿,司马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于是嵇逍就开口问道:“郡主又在为什么其他的事情烦心吗?”
司马瑶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为别的事情烦心而不是因为皇爷爷呢?”
嵇逍眼珠一转,道:“郡主一定没有听过这个传说。传说,对着星空发誓的两人,能够渐渐地互通心意,甚至到最后,即使两个人天各一方也一样能听见对方心中所想。”
“啊?真的?”司马瑶感觉很新鲜。
“是啊,不然属下试试看,郡主是不是在烦心太子的事?”嵇逍问道。
“你说对了,看来,真的挺准的,我的确是在烦心这件事。照理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十年了,我从未享受过父爱,甚至,他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今日他抱了我,我,我推开他就跑了,哥哥说没关系,但我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额,若是你呢?”司马瑶无助地看着嵇逍。
嵇逍答道:“郡主,毕竟父女连心,即使郡主十年都未与太子有过接触,但是血缘,是割舍不掉的,无论如何,郡主的身上都流着太子的血,若是没有太子,又怎么能有今日的广陵王与平乐郡主呢?”
司马瑶叹气道:“你说得有理,不过,我还是要好好想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皇爷爷的身体,我与哥哥打算明日起就去太极殿照顾皇爷爷,我们可以在偏殿上课,你说呢?”
嵇逍点头道:“属下没有意见。”
“行了,别总属下属下的了,既然你都与我这么相熟了,咱们以后就不必尊称自称的了,知道了?”司马瑶摆摆手道。
嵇逍笑着答应,心里想:我碰巧看见太子抱她的事,绝对不能跟她讲!
接下来的一个月,司马瑶与司马遹已经搬到了太极殿,嵇逍与乔仍也跟着搬了过来,这一个月,司马瑶与司马遹都是白天上课,晚上轮流照看司马炎,而且,有时在司马衷处理不好事情的时候,司马遹还需要上朝,除此还要练剑,在司马遹他们练剑的时候,就只有司马瑶一人照看。
一个月下来,几个人都累瘦不少,虽然有那么多宫人,但司马瑶两人还是放心不下,坚持要亲自照料,期间司马炎醒过几次,但神志都不太清楚,直到五月十六那天,司马炎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精神也特别好,在书房里忙活了两个时辰,正好赶上司马遹他们下课休息,司马炎精神好得甚至还与这几个孩子在凝香园里做起了游戏,可是,在用过晚膳后,司马炎就不行了,太子、各个王爷、太子妃、王妃、朝中重臣都跪在太极殿外,而皇后杨芷、司马遹、司马瑶、嵇逍、乔仍、田舒晨则跪在殿内,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皇帝如今连句整话都已经说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安排”“挺好”“放心”几个字。
最后,司马炎看了看这些人,将头扭向一旁,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那幅先皇后杨艳的肖像画,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琼芝,等等我!”
当司马炎的手垂下的那一刻,司马瑶知道,她的皇爷爷真的离开了,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公元290年,晋武帝司马炎驾崩,这位英勇过,荒唐过,明智过,糊涂过的皇帝终于合上了双眼,不必再问功与过,不必再理褒与贬,司马炎走过了自己的一生,离开时的司马炎是快乐的,他看见了他的琼芝,他终于不必再理这些纷纷扰扰,他终于可以去过他最希望的日子……
离开的人总是潇洒痛快的,而留下的人是勇敢的,因为他们要继续担着离开的人留下的重担!要继续品尝离开的人留下的苦乐……
然而,司马瑶与司马遹并没有像众人想得似的,因为真正的悲伤,是在心底的!
公元290年太子司马衷即位,改元永熙,尊继母皇后杨芷为皇太后,太子立妃贾南风为皇后,立子广陵王司马遹为皇太子。
尊先皇遗旨平乐郡主加封为平乐长公主,享亲王邑户,先帝在世时,公主所享的一切仍然照旧,公主除皇帝外,可以自己喜好行礼,身份高于同品阶公主,任何人不得强迫公主做事,公主永远是无罪之身,永享特权。
“瑶瑶,这或许是皇爷爷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你哥哥未来被封为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皇爷爷就是担心你,愿皇爷爷的这道旨意能够保护你。”
当司马瑶拿到这份旨意的时候,早已经泣不成声,她一个人蹲在凝香园的海棠丛边,这片海棠是皇爷爷与她一起栽下的,每年春天,她都会与皇爷爷一起来赏花,可是以后,以后……
嵇逍赶到时,看见的就是司马瑶一个人蹲在花丛边抽泣,他想起刚刚司马遹对自己说的话:“润瑜,今日是皇爷爷出殡的日子,瑶瑶不在宫里,就一定跑到凝香园去了,她现在一定在海棠丛那里哭鼻子,她不想让我担心,我又不想让她难受,可是我又放心不下她,你去那里照看照看她,不过千万别说是我让的,不然,她一定会更难受的!”
果不其然,嵇逍真的找到了司马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就只好轻轻拍着司马瑶的背,帮她顺着气。哭了好一会儿,司马瑶才抬起头来,她看着嵇逍,吸了吸鼻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郡主忘了?我们可是互通心意的。”说着。嵇逍敲了敲司马瑶的小脑瓜。
司马瑶抹净了眼泪,又问:“那天下午,皇爷爷与你说过什么?”
嵇逍冲司马瑶眨眨眼,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片海棠我就告诉你。”
司马瑶思考了一下答道:“这片花丛是皇爷爷与我一起种的,所以我最珍惜它。好了,到你了。”
“好吧”嵇逍沉吟了一声道:“先皇让我照顾好你,不能让你受委屈,让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还有,让我娶你……只是嵇逍没有说出来,嵇逍想,这个要等我们长大了再告诉她。
那天下午,司马炎把嵇逍叫住,跟他说:“有些话,朕说了很多次了,但是还是要再叮嘱你,照顾好瑶瑶,瑶瑶心气儿高也绝不服软,很容易为有心之人所害,日后你娶了她也要好生照料爱护她,莫要让朕失望。”
嵇逍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老人眼神中的殷切盼望和信任。
“皇爷爷,”司马瑶的素手轻轻地摸着一枝海棠的枝桠,这一次,她没有哭,她笑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皇爷爷,瑶瑶会过得很好很好……您听见了吗?
嵇逍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像在看着一幅稀世宝图,连眼睛都不想多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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