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厅堂内,同样的两个人,此时却有些略微的不同。

赵颢依旧坐在上首主座,只是柳叶不再立在屋中,而是在旁侧的客座上落了座。几上还有刚刚奉上的香茶。

柳叶端起茶盏浮了浮几片叶子,“殿下?微臣洗耳恭听。”

昌王依旧冷眼相对,只是凌人的盛气减了半分,将茶盏抬起,顿了顿,又嗒一声放回旁边的几上,“我说此人不是昌王府杀的,柳少卿信么?”

柳叶喝了一口茶,却从衣袖中闻到若有若无的气味,顿时无兴致再喝第二口,便也将茶盏搁下了,“可是殿下认识此人,对么?”

赵颢迟疑了一下,不置可否。

柳叶又道:“此人……是北辽人?”

赵颢依旧不置可否,面色阴沉,“本王再说一次,此人之死与昌王府无关。”

柳叶垂眸理了理衣襟,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这位昌王殿下乃是高太皇太后嫡出,先帝的同胞亲弟,自幼才思敏捷,颇有贤能,深得英宗皇帝喜爱,奈何长幼有序,在他前边已经有神宗皇帝即先帝被册封为皇太子,注定了他与皇位失之交臂。为此,他是否心生怨怼不可知,只知道心高气傲如他,不屑官居高位,只做了一个闲散王爷。

这个闲散王爷是否如他给人看见那般闲散,这就不大好说了。

见赵颢没有再开口之意,柳叶起身告辞:“微臣告退,只是昌王殿下如果想起什么来,随时可以叫微臣来。”

赵颢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待柳叶退至厅门边,方道:“柳少卿说带了位故人的话,不知是什么?”

柳叶顿下脚步,回过头道:“元丰八年,三月初五,黄河边上,望州镇旁。”目光直直绞着赵颢,“就这个。”

赵颢依旧是一副冷蔑中带着几分凌人盛气,闻言并无多大波动:“是哪位故人?”

柳叶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赵颢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卿:“前夜蔡河边初见,本王就觉得你很是面善,我一定见过你。”

柳叶微微笑了一下:“微臣说过,初见。”

赵颢:“你走吧。”

柳叶躬了躬身,转身跨出厅门,赵颢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不高的音量里充满冷意:“本王会知道你是谁的。”

出了昌王府,暮色已经四起。一路上不知去了何处的异修正靠在马车上等着,见到柳叶三步两蹦过来,将怀中一物取出塞在她手里。

“汤婆子?”柳叶接过,异修并不怕冷,将汤婆子塞在怀里无非是怕它凉了。柳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他歪着头配合着。

自从爆发了体内神力,异修就跟着木青学调息,学掌控内力的力量。如今已然成了一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功高超少年修。随时神出鬼没地护在柳叶身边。关于异修是力神之事,除了木青卓元几个,柳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

异修是力神的事情,还有那些北辽人知道!

柳叶猛然回首,看了眼门楣高阔的昌王府,一股别样的感觉在胸中瞬间滋生。

坐进马车,一路回府。卓元面对的是全昌王府几百口人,田峰查看现场,一时半会儿都完不了。柳叶对身上那一股子浅淡的臭味实在是难以忍受,只能先回府更衣。

异修坐在车辕上赶车,每当他跟着柳叶出门总是特别喜欢赶车,这次甚至把车夫都给轰回府里自己一个人赶。

一路将马车从角门赶紧内院,柳叶下得车来直奔卧房,边走边解开披风,路过厅堂时与异修道,“这个得放在热醋里头煮一煮,去一去味……”话未落音,后头的全卡在喉咙里,舌头打了几个转,才捋顺了道,“范大人?!”

厅堂内已经掌灯,堂内坐着的人不是右相范纯仁又是谁?

柳叶将披风递给异修,快步走进厅堂,行礼:“不知范大人驾临,实在是失礼。”

范纯仁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悠悠开口:“今日本官前来乃是奉了圣命,之前柳少卿与歹人殊死一搏,命悬一线,圣上很是担忧。此番柳少卿得以痊愈,圣心甚喜,只是圣上还在百官轮对中,不宜召见柳大人,故而让本官代为探望。”

柳叶认真听着,与上次灰袍简行不同,今日的范纯仁一身紫色官袍,头戴翅帽,除了手中没有拿着笏板,与上朝无二。方才若是走的正门应该还能看见车驾停在外头。

柳叶起身,行大礼:“臣柳树叩谢圣恩。谢范大人。”

范纯仁伸手扶起她,往旁侧扫了两眼,侍立在旁的下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其实本官今日来,还有一事。”范纯仁扶起柳叶之后,不再端着上官架子,倒像是一位长辈与晚辈的叙话,“章惇此人,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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