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努先的汗命不出所料地发往黑水各地。黎北雁面无表情地坐在镜前,图堪手拿剃刀正为他剃发。

“少爷,既然是大汗的命令,你也莫往心里去,活着比什么都好。”

“我一向不赌博,偏偏这次却把身家性命押给了别人。”黎北雁自语道。

图堪差点手滑,却不知他所指何意,只得劝道:“万事先保命,不要逞强免得后悔,我可等着你和老爷团聚呢。”

黎北雁回过神,谢了图堪。待他帮自己剃好,整理了下衣装,就只身悄悄前往汉军都督府。

早已等候在此的台吉见到他,迎上来说道:“北雁,你终于还是来了。”

“但愿你所言非虚。”

“我们也算自幼相交,怎么会骗你。”台吉说罢在范致远、佟潜龙等人跟随下带黎北雁下到地牢。

黎九源突然见到他,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立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之后,才颤抖着用手摸在他的脸颊上。

黎北雁已是泪流满面,一把抓住父亲的手,父子二人相拥而泣。

良久,黎九源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谁让你剃的发?”

黎北雁刚要回答,却被台吉举手制止,对黎九源说道:“师父,与北雁无关,是我的主意。”

“你?”

台吉将努先的命令告诉与他,继而说道:“我和佟潜龙计议,让北雁剃发以保全你们父子,我再向父汗请命,把北雁调我身边做侍卫,不教他和夏人厮杀,让你们为难。”

黎九源到此只能长叹道:“罢了,亏你用心良苦,这情我领了。”又对黎北雁说道:“剃发之事就算了,你现在我面前立誓,不得与大夏为敌,不得杀害同胞。让我得知你违誓,就永世不再相见!”

黎北雁闻言以刀割臂,于众人面前发誓,父子又说了一会话,直到佟潜龙催促,黎九源这才让他们离去。

黎北雁随台吉回到府邸中,台吉问道:“这下可证我没骗你了吧?”

“我父亲的性命全靠你在周旋,大恩无以为报,只要不违誓黎北雁愿赴汤蹈火。”

“不必如此。师父待我视若己出,你我又自幼一块长大,在我眼里你就是兄弟,救你们只是我本份。”

黎北雁眼圈一红:“之前嫉妒父亲对你更好,是我心胸狭窄,实在惭愧之至。”

台吉笑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今后你我同心协力,再找机会救师父出来。”

夏恒自从回到刘鼎大营,平日相熟的同袍闻讯,纷纷来探望。众人问寒问暖至天黑方才散去,夏恒谨记楚开疆的吩咐,对黎九源和台吉之事只字不提。

当晚,刘传嗣又约夏恒到帐中饮酒,又叫来陈烈和金忆谦作陪。几杯酒下肚,刘传嗣忍不住脱口而出:“夏老弟,大家伙一个锅里搅勺一起喝酒不快活吗?你真的想去投那锦衣卫?”

其他二人吃了一惊,金忆谦忙问:“长官,这是怎么回事?”

夏恒不知如何说起,怎奈刘传嗣一口气将天目山庄之事说出。

“没想到他在黑水国…”金忆谦百感交集喃喃自语,镇定下来后,对夏恒说道:“你既受黎九源恩惠,又是楚大人捉到鞑子奸细才换你回来,按理应该去助他一臂之力…”

陈烈连忙打断他的话头:“老书虫,你喝多了吧?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老朽我苟且了大半辈子,值得自夸的只有替浙兵出头这事。人行天地间,除了不做亏心事,遇到机会能干些大事也不枉此生了。”

“大事?”

“义无反顾是为大事。古时荆轲、纪信、颜真卿等皆是如此。”

刘传嗣瞪大牛眼说道:“老金,你说的那都是死人啊,让夏老弟赴死吗?”

“在辽东哪儿不是刀口舔血,古人为了大义尚且不惜一命,夏长官只是助力,待到功成身退,不还能和我们一起饮酒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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