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铃声又响起,余佳把书小心翼翼装进背包,把脑子清空,投入到重复又机械的工作中,直至下班。
体力劳动会带来金钱,虽然不多,倒也为家里填砖填瓦,是不错的安慰。身体的劳累也无从计较,身旁还有同类的陪伴。
然,在心底的某处,总有一种别的渴望。余佳抓不住这种感觉,它游荡余佳三年的每个日日夜夜。
就像是,自己在读书,旁人过来笑着说:““啊呀!上厂子干活儿,还有读书的,天下奇闻了啊!”就像是,自己总是回家,旁人说:“在宿舍多好!风吹日晒雨淋都不怕,上好班就行了,到时候,家人说不出咱们的不是!”就像是,自己没有化过妆,旁人说:“大嫚嫚了,应该要好点儿,把自己拾掇拾掇,再谈个男朋友,多好!”就像是,自己交往的人很少,旁人说:“你这个性格太奇怪了!进了工厂就是踏入社会,这个样子处理事情可不行!”
……
余佳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做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脱离开来。身体在做体力劳动,和这里的环境融为一体,做着一个工人该做的一切。但灵魂却渴望着别的什么,说不出。这种感觉让余佳时不时陷入郁郁当中,却又不得其解。这些秘密,她只对杜鹃一个人说过。
杜鹃说了什么?好像是说:“走自己的路,然后让别人说去吧!”那时候,两人正在工厂的小路上手拉手散步。如此,总是引来奇怪的眼光。后来才知道,两人确实奇怪!别人都是大姑娘小伙子牵手,找个角落卿卿我我或是光明正大搞浪漫。这当中的对对情侣,虽然不一定都叫出名字,也不乏面熟。
三年的时光,不经意间,也会收获满满。余佳做过调查,来这个工厂打工的人群中,十个有九个是女性。而女性当中,十个就有九个未婚。而未婚当中,十个就有八个进厂时未满十六周岁。而未满十六周岁当中,十个就有六人跟生育相关,属于同类。
但同类不代表同心或是要在一起成为朋友。以前听到的那句“工厂是个大染缸”这话儿确实不错。整个工厂就是一个社会的大染缸,不知道会把一个人染成什么色儿。
余佳默默看着某些同类,随波逐流,描眉画眼。某些同类,被家长定亲,早早嫁人。某些同类,找到更好的工作,不知去向。某些同类,和自己一样,冷眼旁观,行尸走肉。但和余佳交心的,唯有一人,那就是杜鹃。
杜娟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呢?下了班要一起走走?通常都是自己磨着她,她才能出去。啊!她来了!余佳欢喜无比。
此时两人正走在工厂外面的主路上。主路已经是水泥路,灰白色,平平整整,再也不怕风吹雪打。
从厂房外墙探出的粉色木槿花,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是这个乡镇工厂一抹亮色。走在上面,人的心情也跟着欢悦。
走了很长一段路,没有听到杜鹃开口说话。余佳像平日那样捅了捅她的胳臂,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余佳急了,心想:“今个儿,这家伙是怎么了?平时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余佳的心惴惴不安起来。千万不要!不要离开我!余佳心底暗暗祈求老天爷!她艰难地看向杜鹃,只见她神情低落,眼中愁意深沉,滴滴泪珠滑落。
“我明——”她说不下去,哽咽,“明天就要回家!家里……已经为我订了一门亲事。”
余佳的脑子嗡嗡翁,未知的恐惧让她说话哆哆嗦嗦:“为什么?”
“爸爸说,没有为什么,只说女孩子大了要嫁人,早嫁晚嫁都得嫁,嫁得早还值钱!”杜鹃大哭。
恐惧把余佳席卷,浑浑噩噩是她和杜鹃分开后的状态。余佳想,她要!她要回家!她要找爸爸余树林!确认一下!真的!需要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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