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个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儿。

改革开放,南方的沿海城市开始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位于东北地区,又塞在旮旯胡同的葛家屯儿原封未动,还是集体生产,吃大锅饭的模式。

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之后,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高中毕业生,没有一个再去读大学的。靠读书去博取功名利益的前途,跟他们已经不沾边儿了。

他们沿袭了父辈的农民本色,在太阳底下,徘徊在田间地头儿上。

对于劳碌在底层的人来说,梦想是奢侈的,遥不可及的,他们急需解决的是温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饭都吃不饱,谈什么理想。

人哪,得先活下去。

翻身的机会倒还真是有的,乡里有两个建设深圳的名额,玉启村有幸得到一个。按照传统的规矩,这等好事儿,它不可能属于普通家庭。

郞孝林的女儿,初中毕业后就参加务农,建设深圳的通知下来后,她扛着行李,走进了老人画的那个圈儿里。

山窝里飞出金凤凰,村里人还是为感到她高兴,也非常的羡慕嫉妒她。谁都明白,她将来的生活,跟村里人一定是不同的,天差地别。

但她写给家里的信中说,深圳建设初期,也很艰苦,最难熬的是想家,想得直掉眼泪。

建设深圳的辛苦和思乡的痛,留在村里的人体会不到,他们没有机会去感受那样带着希望和光明的苦痛。

葛家屯儿的日子比那艰难得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它既不依山,也不傍水,“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种东北神话也不是葛家屯儿的福利。

它只有一片黑土地,一马平川。土地是集体所有。

黑土地肥沃而低产,人口众多,生产却无效率。葛家屯儿就像一个豁牙子的破碗卡在黑龙江的鸡脖子。

农业只是实现了最初的机械化,生产大队只有一台拖拉机和两台大型的四轮农用车,我们村里人叫大拖车。

绝大部分的农活还要靠人工,牛马也是不可或缺的生产力。

生产队的房墙上,最初写的口号是“人多力量大”,村里的女人就一胎接一胎地生。现在的口号已经换成了“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

集体劳动,努力实现共产主义,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玉启村的生产情况很不乐观。驴多不拉磨,龙多不治水。大锅饭的弊端就是组员没有生产积极性,说好的为集体做贡献,成了集体混日子。

组员在生产中,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还有人浑水摸鱼,消极摆烂。反正是在生产队出勤一天,就赚一天的工分,混个八分饱儿。

田地里的庄稼,连肥都不施,亩产量就两三百斤。

秋天结出来的苞米棒子有手掌那么大,秃的秃,瘪的瘪,也有不少棒子上边就十来个粒子,要是煮来吃,一个人能啃一亩地。

我父亲在生产队开大车,也顺利考取了农用车驾驶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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