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爱读书的人,但命运是他不能自已操控的。他也想过参加高考,继续读书。生活所迫,一切都不了了之。
父亲开大车,春来耕地,秋末拉粮。其余时间听从调度,东奔西走地拉砖,拉石头,拉沙子,拉各种生产物资,送往不同的地方,参与跟葛家屯儿无关的建设。
大车也不是天天都能开上。开车挣的工分要比别人多出一点儿。更多时候,他同其它村民一样劳作。
生产队总是有活儿干,很少让人闲着。
还有一个比开车更让他喜欢的事,就是修车。
父亲对机械很着迷,也精通,往往车辆出了故障,都是队里出钱买配件,他跟另外一个司机研究着修理,时常弄得手上脸上都是黑漆漆的柴油。
那个司机叫高祥子,是郞家屯儿的。因为同属于玉启村,两个大队有什么事也会相互帮忙。
“咱俩别整那么快,前脚儿修好,后脚别的活儿就来了。谁积极谁是大傻帽儿,缺心眼儿”,高祥子说,这是他给集体生活下的结论。
他说得很小声,怕被人听见。农用车都停在生产队的院子里,队上每天会留一个人在这里做饭。
我父亲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有的故障一个小时能修好,他们就用上半天。有的故障要修上大半天,他们就修一天。他们俩总是会把修车的时间延长,反正别人也不懂。
大家都在摸鱼,什么事情干得积极,也没有奖励,反倒是会安排你干更多的活儿。
我父亲在城里的旧货摊上,买了几本旧书,还是他结婚之前买的。大部分是机械类的,在修车方面,他比高祥子略懂一些。
家中的柜子里,还有一本非常厚的书,叫《三国演义》,竖向排版的,全文都是繁体字,读起来很费脑子。
书里边有很多字他也不认识,翻着字典读,读过好几遍。因为他只有这一本文学类书籍,不舍得花钱再买。
他的第一个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养家的担子也很重。父亲一心想努力,可努力没有回报。有力气不知道该用在什么地方。
队里的组员,在郞孝林的带领下,还在田里劳动。今天负责做饭的,是贫农谷满仓。按照辈分,我应该叫他谷爷爷。
谷满仓淘了米,淘米水还很浑浊,他也懒得再洗一次,将米倒进大铁锅里,往锅里填上了水。
把两半木头做的锅盖压在铁锅上,合到一起,他就开始烧灶火了。
生产队的组员,每天吃的都是苞米碴子粥、苞米饼子,就着芥菜疙瘩咸菜和黄豆大酱,有时候也喝油星都看不见的白菜汤。
队里的粮食不多,出苦力的人饭量又大。饭是吃不饱的,每人每餐定量,勉强能吃上八分饱。
谷满仓在灶台前烧着柴火,他弯着腰,把手里长长的烟袋锅就着火苗点上了。
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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