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三个月的柳逸,发烧了,脸蛋儿通红,浑身发烫。
母亲抱上我,一路小跑的去找村里的管大夫。
两针退烧药扎进屁股里,过了两天,烧也没退,我的右腿根部还肿胀起来,越肿越厉害。
管大夫又给我打了几针消炎药,还是不见好转。
看着肿得又粗又亮的小嫩腿,我父亲坐不住了。
他把柳娟送到我奶奶家,跟母亲带上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又从我奶奶和大娘那里借的一些钱,她们坐着马车赶到县城,又倒公共汽车,火急火燎地把我带去了哈尔滨儿童医院。
“是你们在村里打的针有问题,不是药水过期了,就是乱用药了”,医生给分析说。
“大夫,严不严重?”,我父亲焦急地问。
医生说得很直白:“感染了,很严重,需要手术。再耽误下去,有可能会留残疾。”话语简单明了,掷地有声。
我母亲一听,吓坏了,她同意马上手术。
医院的手术室不像现在,大门紧闭,家属只能在过道等待。
那时候的哈尔滨儿童医院,手术室是木头门,门上镶嵌着两个长方形玻璃。父亲母亲扒着门玻璃往手术室里瞧,又焦虑,又心疼。
医生给我打了麻药,用刀子在右腿根部外侧划了几个口子,再用医用棉絮包住筷子一样长短的木棍,穿进我的肌肉里,来来回回地抽拉,将脓血一点点引出来。
我母亲扒着门,纠心地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心疼得眼里满是泪水。
一个小时后,医生给我的伤口涂上药粉,用纱布包扎好,手术结束了。
住院其间,医生叮嘱:不能让孩子躺着,会压到伤口。要保持伤口处没有任何接触,一是有利于伤口愈合,二是伤口稍有碰触,孩子肯定会疼得哇哇大叫。
父母就每天轮流抱着我,她们晚上也睡不好觉,非常疲惫。
我们在哈尔滨儿童医院住了十天,高烧退去了,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好,医生确认没有继续感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以出院了。
父亲结清了住院费用,带着我回家了。
回到家后,依旧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们轮流抱着我。
一手托着上身,一手托着腿,保持我的屁股处于悬空状态。只有我睡沉了,才敢把我轻轻地放在炕上,不然我屁股一粘炕就会一直哭。
葛家屯儿的人,不会讹人。
管大夫给我扎坏的一条腿,我父母没有去追责,治疗费用都没用他担负。
我母亲说:“他也不是恶人,谁能成心伤害一个孩子呢。一个屯子住着,算了吧。吃亏遭罪就当命里有这一难吧。”
从医院回来的一段时间,管大夫媳妇三天两头的来看望。她没有直接道歉,但心里的歉意是诚恳的。
“你把钱收着!”她拿了些钱,往我母亲手里塞。
“算了,孩子没事儿比啥都强,就是折腾了一趟,没花多少钱”
母亲最终也没有收她递过来的钱。
我父亲已经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了,只有母亲一天天的抱着我,给我换药,还得兼顾着柳娟。
还好柳娟不哭也不闹,只要吃得饱,一个扫炕的笤帚疙瘩也能玩上半天。有时候,我奶奶会来帮帮忙,也只是待一会儿就走。
晚上我父亲回来后,就把我从母亲的臂弯里接过去。
他坐在炕头,倚着墙坐。
我经常很晚都不睡觉,他就只得一直抱着我。有时候,父亲累得坐着就睡着了。
“给我”,母亲用手推推他的肩膀,把他叫醒,说:“你先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她把我托到胳膊上,也倚着墙坐,坐着坐着,她也会头仰在墙上睡去了。
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我才慢慢好起来了,把我的父母折腾得憔悴不堪。
转眼夏天又到了,田地里的庄稼长得有成年人膝盖那么高,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
葛家屯儿还是没有变化,一如既往。
粮票,油票,布票,票票求之难得,日子还是勉强糊口。
赶上青黄不接,想吃饱更是奢望。
好在我们家粮票多一些,还能踩在温饱线上。我父亲工分多,他在这个家功不可没。
也是因为他比较能干,盲目自信了。
家里一屁股债,他还总是不知愁的样子。他和我母亲爆发了第一次争吵,也是他们相伴五十多年,最厉害的一次争吵。
争吵是由一袋甜瓜引起的,我父亲没摸懂她的心思,他大意了。
一天晚上,七八点钟,父亲出车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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