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秋走到他的身边,冷漠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蝼蚁之命不值得你挂怀,等你参透这个道理,才能够真正执掌【凡圣】,掌控命运。”
李兰秋牵起儿子的手,韩巍紧随其后,三人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自始至终都未曾瞥一眼那个重伤不醒的‘儿子’。
无人问津的叶子玉,仿佛一株被遗忘的小草,被清冷的风雨肆意吹打。
片刻后,一柄油纸伞为他挡住了风雨。
张青云感慨道,“真是个苦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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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马头镇中心多出一个大坑和数百具尸体,怕是没人知道这一夜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跌宕起伏。
当秋雨渐息,林栋率数十名拒马关军士姗姗来迟,同一时间到来的还有星垂州江湖宗门的小公子一行。
双方隔着坑洞暗自戒备,仔细打量着坑洞里的悲惨场景,默默猜测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栋见对方领头男子气度不凡,见到百人尸坑依然能够面不改色,想必来头不小,遥遥抱拳道,“末将拒马关上尉林栋,也算镇里的半个东道主,不知兄台来此所为何事?”
与太一神冠一样身着绿色长衫的宗门公子朗声道,“见过林将军,吾等为星垂州芳草郡的一介散修,贸然打扰,实为外出狩猎迷路,误入小镇地界,昨夜察觉小镇生出天地异象,故前来探寻一番。”
见绿衫男子没有一句实话,林栋身后军士默默握住刀柄。
“小公子,对方只有领头一人是灵士,用不用杀了,以免泄露行踪?”宗门分堂主附耳轻声道。
男子笑意不变,嘴中却道,“你这王八蛋想害死老子,谋杀大唐军人,轻者斩首、重者株族,虽然只是一个尉级编制的拒马关,但你看看领头的那个上尉,操着一口玉京话,手指所戴玉扳指也是罕见灵器,你想死本公子不拦着。”
在大唐尚未完成一统、常年征战的前些年,战损极其严重,士兵死伤过半的战役时有发生,为了征召青壮男子入伍,宁国师颁布了一条毁誉参半、被世人称作‘崇军令’的紧急法令。
凡子嗣参军者,家中父母子孙一律由属地官府供养;凡战场牺牲者,家中子孙后代一律取得功名,可直接赴郡城、首府官府任职;凡无故杀害军士及家眷,斩立决!
此令一出,各地参军百姓成倍增长,军中常备军从五百万直接增至九百万。同时,朝堂上下一片哗然,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纷纷抨击宁国师刚愎自用,想要打压其他五部,让军部一家独大。
不过这些稗官野史听听就罢,让星垂州首府星云宗的小公子顾长歌最为印象深刻的,是那年从小一起长大府衙纨绔,醉酒误杀回乡省亲的征字军中少校。
待纨绔父亲闻讯赶来,当着顾长歌众人的面,将最疼爱的小儿子生生杖毙。
三日后,军部监察司官员莅临星垂州府衙探查此事,痛失爱子、且稳坐星垂州府衙第三把交椅的男子,面无血色跪于堂下,全程不发一语,只是磕头。
整整七十九个,一个重于一个。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硬是用头将坚硬石板撞碎,头两把交椅的大人垂首立于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当男子头顶有红白之物开始喷洒,监察司官员终于发声,“这位大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汉子,若是他方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本官保证今年秋后就是他全家三百一十五口人的问斩之期,他用他父子二人的性命换回了其他三百一十三口人的命,这笔买卖他赚大了。”
其实在第七十个响头的时候,身体孱弱的男子已气绝身亡,但身体却在重复着磕头,等到第七十九个的时候,听到监察官员的那句话后,就此倒地不起。
容貌有些阴鸷的监察司官吏,看向两位星垂州首府的父母官,桀桀笑道,“二位大人,换做是你们,一家老小的命保得住?”
两位级别还要高出监察司官吏的父母官,差点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说笑,此事断然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如此甚好,我大唐承平数十年,百姓安居乐业,但这不是你们忘记的理由,你们的一切都是我军中将士用命换来的。”监察官沉声道,“擅杀军士,谁给你们的底气?”
其他场景在顾长歌记忆中已经渐渐模糊,只是那位父亲在杖杀爱子时的神情,永远铭记在心。
先是万念俱灰的绝望,只是在挥杖时,眼神逐渐由灰败变得坚定,随后落杖越来越重,直至爱子哀嚎渐息,惨死当场。
怕是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好用父子二人的命,去换全族的命。
从记忆中回神,顾长歌抱拳道,“既然小镇为林将军辖属之地,小民也不便叨扰,就此拜别!”
林栋见对方数十人全是灵士,特别是那位绿袍和短褂男子,竟然也是夜玄境灵士,便忍住了动手欲望,若有深意道,“小镇近日并不太平,也就不留各位。”
顾长歌挥了挥手,众人便沉默退去。
雨后初霁,竟然又下起了大雾。整夜兜兜转转,却一无所获,让林栋心头有些烦躁。
看样子应是大战落幕,只剩下若有若无的灵压在小镇里飘荡,什么机缘宝物,影子都没见到。
当雾气越来越大,盖住了断壁残垣和满坑尸体。
林栋心头生出警兆,好似沉默的小镇张开大口,要将他们吞噬。
“走,回拒马关。”他当机立断,又补充道,“路上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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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昨夜小镇中心四处逃逸的百姓,此刻聚集在小镇府衙的屋檐下,或是没精打采的打着瞌睡,或是干脆席地而坐呼呼大睡。
毕竟昨夜发生之事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此刻没一人敢回去,只能等着城防军的人带来最新消息,顺便感慨一下,“那些狗日的官吏,真是能睡啊。”
距离中心稍远的住户,只当是昨夜惊雷声重,照往常一般起床耕作。
马头镇西门,一个浑身鲜血的赤脚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之中,脚掌被尖锐碎石划得满是裂口。
男子浑然未觉,一晃一晃地走入镇门。
突然间,一旁房屋里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悍妇,叉腰大骂道,“你个挨千刀的瓜娃子,昨晚上去哪鬼混了,待会老娘非扒了你的皮!”
男子猛然抬头,露出没有瞳孔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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